RORO珞

起死回生。

【铁瘫龙】New Genesis of SBR(一)

时代如此。

 

马车驶过脏乱的贫民窟所扬起的灰尘落在低矮的瓦房屋檐等待着随浑浊的空气一同被穷人吸进肺中。食物上的霉斑从斑驳的餐布蔓延到人的皮肤。被践踏的低劣阶级在伤残与瘟疫中繁衍着绝望而盲目的迷信。遥远的边境战火纷飞之时地下牢狱刑台上沿着石臼滴落的血尚未干涸。

有人在争夺着支配的权力。有人依然在竭力挣扎。

 

时代如此。一切无法反抗的如同从出生就已然注定的宿命使愿望变得毫无价值。一切私欲所导致的争夺都在为下一场悲剧点燃导火的引线。

时代如此。

 

乔尼·乔斯达远望着圈起营地的栅栏与道路尽头的马场。横断北美大陆全长六千公里以上的赛程、高达五千万美金的巨额冠军奖金,让这场赛事的消息自发出以来就在全世界不断发酵着热度,直到报名开始之时——世界各地,对自己的骑术多少抱有着些许自信的人已经不断汇集于此。注定将会被美国乃至世界载入史册的旷世大赛STEEL BALL RUN不日就将从圣地亚哥的起点开赛。

 

一切本应与他无关。

 

神色麻木而空洞的年轻人安静地转动了轮椅,正要向着一旁的道路转过身的时候,突然闯入他视野的一道身影将他的动作钉在了原地。

 

对乔尼·乔斯达而言,尽管那场飞来横祸一般的枪击事故发生至今不过三年左右的时间,骑在马背上驰骋赛场却仿佛已经是非常遥远而模糊的事了。天才骑手的盛誉填充在那颗被原生家庭蛀蚀成了空洞的心麻痹着年少无知的神经。在一切发生以前,马赛——那是他能够得以感知自己存在价值的唯一证明。

或许正是因为将这种感知从自己的生命里生生剥离出去实在太过于疼痛了。

 

乔尼乔斯达已经很久没有回想过自己曾经参与过的赛事。在他房间的书架上放着很多马赛优胜奖杯与表彰证书,见证着天才骑手辉煌而短暂的荣耀——而这些在他出事且和父亲彻底决裂之后全都被他抛弃在了原本的家中。只有一座奖杯被他随身携带着——在事故发生以前他就习惯了将那座奖杯随时放置在随身携带的行李当中。而事情发生的那天他在赴约之前将这些随身物品随手寄放在了镇上一间小旅馆里,这使得这些东西没有被黑心的诊所抵扣作诊金。在他拖着苟延残喘的躯体离开诊所之后,终于从那间旅馆将这些东西重新取回了自己身边。

他其实并不完全清楚自己为什么唯独感到那座奖杯有所特殊。那并不是一座优胜奖杯,而是亚军奖杯——那场赛事,拿到冠军的人并不是他,而是一个英国人。一个同样年轻而极富盛名的马赛骑手。

 

迪亚哥·布兰度。在马赛赛场上被誉为英国赛马界贵公子的年轻人。通称——DIO。

 

那是一场他至今回想起来仍然感到有些记忆恍惚的比赛。迪亚哥布兰度的骑术超越了普通人所能够达到的高超程度堪称卓越,而过于短暂的比赛让他甚至没能完全摸清对方究竟是如何宛如操控着全场所有选手的马匹一般保持着绝对无法超越的遥遥领先。他依靠自己的骑术紧追其后,终究还是没能快于对方冲过终点。向来无法得到冠军便会躁怒不堪的他接过那座亚军奖杯却第一次并没有感觉到屈辱。不知道为什么。乔尼乔斯达并不认为那是单纯对于对方骑术的折服。

他在看到迪亚哥·布兰度的第一眼起,就感受到一种毫无理由的不明情绪。那情绪充斥在他的思维让他无法进行如常的思考。他像是先入为主一般感觉到对这个分明是初次也是唯一一次共同比赛的英国年轻人不明原因的熟悉。就好像那是他遗失在记忆深处久别重逢的故人。

那个时候那种感觉好像只是一闪而过。

 

乔尼·乔斯达怔怔地看着刚刚从报名处离开的那个穿着湖蓝色紧身赛马服的身影。被尘封的记忆伴随着不知压抑了多久的情绪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飞快地转动轮椅来到对方的身后,近乎无意识地伸手拽住了对方的衣服。

 

金发的英国骑手动作顿了一下,皱着眉回过身来,正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瞳孔突然微微缩紧,下一秒他猛地一把扯住轮椅的把手脚下发力一个回旋将轮椅甩到自己身后的路边,几乎同时一匹快马从方才轮椅停着的位置疾驰而过,飞奔的马蹄将残留沙地上的轮椅车辙印记踩散在一片飞扬的尘土里。

迪亚哥·布兰度惊魂未定地平了平自己的心绪重新转身对上坐在轮椅上那人的目光,抱怨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轮椅上的人近乎空洞的目光与仿佛没有知觉一般不断滑落的泪水给噎在了喉咙里。

年轻的英国骑手满脑子都是流年不利刚报完名出来就遇到碰瓷的了。

 

他心烦意乱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盯着面前让他觉得似乎有那么些许熟悉的金发年轻人,不知道为什么却并没有干脆利落地一走了之。相互对视许久之后迪亚哥布兰度看着仍然在怔怔地落着泪的人皱着眉开口。“我可没有钱给你哦!”他声明道,同时伸手把对方的轮椅又往路边推了点防止再有马过来,“就算被吓到了也是你自己的错,我可没有在这里把你哄到不哭的义务……”他左右看了看,确认这个位置已经不可能会被马或是马车撞到了,然后拍了拍对方的轮椅扶手算作告别,没有再等待对方的回答便独自转身离去。

 

乔尼·乔斯达在那个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视野中许久之后才终于渐渐回过了神。

 

带着沙地热度的风吹过他脸上潮湿的泪水烧灼般刺痛着他的肌肤。而他的手指近乎无意识地死死掐在没有知觉的腿上直到指尖传来的痛感让他勉强重新维持住自己的思维。他想起了自己一直留着那座亚军奖杯的原因。——似乎不应该是仅仅擦肩而过的。他恍惚地想。那个时候,他只是想着如果什么时候能再见一次就好了。

能再一起骑着马并肩在赛道上奔跑一次就好了。

 

但是这一切在真的再次相见的时候却化作了无比残酷的现实提醒他被他一再浑浑噩噩自我麻痹般度过的岁月以及再没有任何可能的未来。已经被他不知道多少次压抑在心底的绝望再一次汹涌地袭来,化作片刻之前那一瞬间的冲动与此刻空洞无力的泪水。

 

他目光空洞地转动了轮椅,沿着那条砂石铺砌的道路毫无目的地向前。直到他耳边传来枪声与人群的惊呼,好像是有谁和报名者发生了冲突并进而引发了一场枪战。这种双方自愿的决斗在这个国家是受法律保护的。乔尼乔斯达低着头从决斗的人身旁经过。原本他并没有在此停留的打算,但是仿佛某种命运注定的偶然一般,在他无意间抬头看去的瞬间,那颗回旋着的铁球将挑衅者的手臂反转压下扳机的一幕深深落进了他的眼底。

已然空洞沉寂了许久的眼睛像是被什么东西倏然点亮。

 

“喂……喂!等一下!”他费力地拨开挡在面前的人群,对面前遍地的血与倒在地上的尸体视若无睹,竭力地将手伸向那个刚刚赢得了决斗胜利的异国骑手:“再让我看一遍……拜托了,再让我看一遍……”

他将手伸向那颗仍然在旋转的铁球。

 

从那个异国人近乎惊吓般的大声警示制止到铁球的回旋通过他指尖瞬间传达到早已失去知觉许久的双腿并带来微弱的神经跳动仅仅只是片刻之间的事。

那完全不受控制的踉跄一步也仅仅只是片刻之间的事。

 

面对着不顾阻拦紧跟其后追随而来的年轻人,从那不勒斯远赴重洋而来的年轻骑手——杰洛·齐贝林注视着那双此刻像是凝聚着某种清晰的意志与强烈渴望的眼睛,在被他用回旋完全束缚住行动之后仍然在不甘地挣扎着、颤抖着、低哑而压抑的声音近乎嘶吼。

 

“「STEEL BALL RUN」大赛即将开始。”他看着面前的人,仍然是毫无余地的拒绝话语,却又不知为何向对方言明了自己的去向。“我会为了横越大陆拿下冠军而离开这片海滩。”

 

那是1890年9月25日。暮夏的阳光尚未褪去燥热的温度之时。在圣地亚哥起点的这片海滩,已经有来自世界各地三千六百多名参赛者骑着赛马汇聚于此。

 

对杰洛·齐贝林而言,这场比赛的胜利所意味着的重量是全然无法用金钱进行衡量的。——必须胜利。他将粉色的玩具小熊装进自己的背包,连同着他所渴望得到证明的信念与一名远在千里之外的无辜者的性命。

他骑在马背上,站在起点线外喧杂躁动的人群里,目光却看向人群之外的道路。

 

直到他看见那匹他从昨日就已经记住了的熟悉的马匹拖着那个遍体鳞伤的年轻人在比赛开始前的最后一刻冲进了起跑区。他看着那双因过度疲惫与疼痛而微微涣散却仍然意志清晰的眼睛。

 

“我绝不放弃……”指甲深深陷进沙土的人挣扎着抬起头,声音带着血与颤抖的喘息,“就算我现在追不上……也总有一天……”

 

杰洛·齐贝林的目光微微沉凝。

 

或许是一种惋惜。在看到对方对于坐骑的选择和驯服马匹的手段,以及打听得来关于对方那闪瞬即逝的名誉加身的曾经。或许是一种叹服。在对方遍体鳞伤地一次又一次死死扯住缰绳,以及对上他目光时仿佛要把现实与已然无可更改的命运生生撕裂一般的那双眼睛。

于是杰洛齐贝林向着他扬起了笑容。

“或许你已经把那个答案掌握在手中了呢?”

 

那是注定被世界载入史册的一天。在沿着海滩蔓延数十里的人群海啸般的欢呼声中,在主办人史蒂芬·史提尔的开赛致辞中,在圣地亚哥至纽约长达六千公里横越北美大陆的赛道与九月的天空之下。杰洛·齐贝林勾着嘴角看着在他的提示下稍作沉思便利用马匹的动作配合自己的身体完成回旋顺利上马的乔尼·乔斯达,在赛事开始的宣告声落地的下一刻便纵马而出。他的身后三千六百匹马的马蹄同时掀起混乱而激昂的尘埃。

 

和此刻没有任何人能够看清的未来一同。STEEL BALL RUN大赛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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